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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像一颗恒星 闪耀在艺术的天空|世界热闻

来源:青瞳视角    时间:2023-06-27 02:07:54

“上影厂老厂长徐桑楚曾说厂里只要有灯亮着,那一定是谢晋在读书。”在中国电影家协会副主席、上海电影家协会主席任仲伦的回忆中,谢晋有着夸父追日的精神,对创作始终兢兢业业。在从影50周年时,谢晋曾以一封“写给谢晋的信”勉励自己继续奋斗:“你要只争朝夕,把握每一天,每一小时,兢兢业业,踏踏实实,拍好电影。”


(资料图片仅供参考)

今年是电影艺术家谢晋一百周年诞辰,刚落幕的第25届上海国际电影节在“向大师致敬”单元展映了谢晋执导的经典作品,并举办了“时代巨匠百年回首——纪念谢晋诞辰百年”金爵电影论坛。众多谢晋导演生前的好友、合作者、研究者和学生后辈齐聚一堂,探讨谢晋的艺术人生以及他在中国乃至世界电影史上的独特地位。在他们眼中,谢晋就像一颗恒星,始终闪耀在艺术的天空之上。他对时代的书写、对人民的关注、对创作永不停歇的创新,使他的作品经得起时间的考验,成为永久的经典。

《悲情城市》威尼斯电影节斩获金狮奖谢晋功不可没

谢晋是中国电影第三代导演的领军人物,无论是早期的《女篮5号》《红色娘子军》《舞台姐妹》,还是后来的《天云山传奇》《牧马人》,他对历史、社会、人性的关注与思考,影响了无数观众。

中国台湾学者、教授和电影监制焦雄屏回忆说她对谢晋导演的最初印象是她在美国加利福尼亚大学洛杉矶分校读博时,学校给他们开设了《中国电影史》,“那是美国第一次开设中国电影史研究的课程,在课堂上播放了谢晋导演的电影《牧马人》,大家都在掉眼泪,我记得班上所有男生都爱上了李秀芝。当时还放了他的《舞台姐妹》和《天云山传奇》,一系列作品都让人非常感动。大家觉得谢晋导演是一个时代的代言人,他的电影有儒家思想,有中国传统的男耕女织,有一种非常理想化的境界,一种非常高的社会道德,引起了非常多的共鸣。这是我对谢晋导演的第一个印象。”

更让焦雄屏感动的是谢晋导演对于台湾电影的帮助,《悲情城市》获得了第46届威尼斯电影节金狮奖,谢晋导演那年担任评委。初见谢晋,给焦雄屏留下“伟岸”的印象,“那时,不太敢跟他多讲话,因为怕人家说我们在公关,跟谢导很谨慎地保持距离。谢导很礼貌地跟我们说不用担心,会有希望得奖的。我们心里就吃了一颗定心丸。后来知道在评审的时候,谢导帮我们说了很多话。当时的评委在是否给《悲情城市》金狮奖的问题上,非常尊重谢晋导演,因为他是著名的中国导演,就问他的意见,谢导说觉得电影拍得非常好,他投一票。”焦雄屏认为《悲情城市》得奖改变了中国台湾的电影史,“因为台湾新电影发展到那个时候,还没有得到国际上那么高度的肯定。《悲情城市》的获奖,使得全台湾人知道,新电影的宗旨是对的。我们到现在都非常感激谢导,那个时候他发挥了非常大的作用。”

从伤痕中发现美在困境中仍乐观向上

在焦雄屏看来,谢晋导演最伟大的地方,就是每一个重要的历史事件,总有一部作品来做时代的见证。“但是,我觉得他最厉害的是拍电影的态度,他是一种直面人生的态度,直面老百姓的困境和他们的苦难,但是他从来不悲观,他总是在困境中不失其志,仍旧乐观向上,很多形象就会永远留在我们脑海中。像《牧马人》的李秀芝,还有《舞台姐妹》,他常常用女性来做他的代言。谢晋电影中的女性通常都很温婉,很有奉献精神。但在苦难中,她们常常代表着时代奋进的力量,坚韧不拔,非常勇敢。一位好朋友跟我说,他觉得谢晋的作品有一种杜甫式的沉痛,一种面对人生、面对社会的悲悯。我一直想对他说一句谢谢,谢谢他对中国电影的贡献。”

中国电影家协会副主席、上海电影家协会主席任仲伦也表示,谢晋个人和他的家庭有过许多不幸,但他的影片中却没有个人的哭诉或是抱怨,他总是深情地在影片中呈现真善美。“他不喜欢苦难,尽管他经受了很多苦难。苦难到了极致,就会慢慢渗透出温暖和安宁,或者渴望云开以后的日出,这是谢晋导演的信仰。无论是《天云山传奇》还是《牧马人》,总是表现着普通人对美好生活的向往。我们永远记得李秀芝说,‘面包会有的,牛奶会有的,祁连山你背不走。’这就是我们百姓对祖国、对社会、对生活的温暖和希望。谢导也说,他的影片就是从伤痕中发现美。这既是改革开放激发的一种历史意识,也是从我们民族文化当中汲取一种人伦理想。谢导的理解是深刻的,情感是深刻的,他的表达也是深刻的。后来谢导拍摄《清凉寺钟声》《最后的贵族》和《鸦片战争》,是想要不断突破自己,让已解放的思想再次面临新的解放。所以在他的导演生涯后期,谢导还在不断地探索新的表达、新的内容、新的生活。”

“你在替老百姓说故事,我就尊敬你”

谢晋导演曾经说过:“如果我走了,人们会忘记我,这不要紧。如果大家还记得我的电影,一部或者两部,我这一生就没有遗憾了。”

他还曾说“金杯银杯不如观众的口碑”,一句话道出了他为人民创作的理念。导演、编剧、电影监制黄建新在事业起步阶段就得到过谢晋的鼓励,更让他难忘的是老百姓对谢晋发自内心的认可。“2008年谢晋导演去世,我当时是中国电影导演协会会长,谢晋导演也是导演协会的创始人。我受三百多位导演协会会员的委托,来上海参加追悼活动。我到得很早,但是根本挤不进去。全国各地来的影迷,人山人海,江浙一带为多,但我居然还听到了东北话。全国各地的人,自费坐车、乘飞机赶来,希望能跟谢晋导演告别。我们拼命挤进去,大厅里挂着谢晋导演的遗像,我们就刷刷地流泪,都在哭。什么叫伟大?那一瞬间你就体会到了,所有复杂的感情都集中到一点上,就是你心里对他的崇敬。在美学上,崇敬占据一个很高的位置,那是你平时生活里体会不到的。但是那一天,在那个场景,你突然就体会到了。”

黄建新还讲述说,1995年世界电影100周年,他受邀去美国,正好亚洲协会有个中国电影放映周,“介绍材料摆在那里,每一部电影介绍都印在一个卡片上,有一部我监制的新戏也在那儿放着,谢晋导演也有一部片子,但他们为谢晋导演做了一本小册子。我问他们为什么谢导有一本小册子,其他导演只有一张纸?他们说,这些卡片上的片子都只是一部电影,谢晋的小册子里有他一生的电影。我当时就很感动,这可以说明谢晋导演在世界电影史上的地位。”

日本东京大学综合文化研究科名誉教授刈间文俊从上世纪70年代开始从事中国电影的字幕翻译以及研究工作,曾经翻译了《红色娘子军》和《青春》的日文字幕,以及后来的《舞台姐妹》的剧本底稿。他认为,谢晋的作品是了解中国最好的“教科书”,“他的电影拍摄的就是中国几个最关键的历史时刻。”

对于谢晋电影的成就,任仲伦认为谢晋作为新中国成长起来的那一代导演,他的艺术生命融合着那个时代的精神,他始终是拥抱生活,拥抱着百姓的情感。“他们不热衷于表达自我,他们热情地表达这个社会的进步。他的影片,善于把思想变成通俗易懂的故事,而不会把影片搞成哲学、寓言去为难观众,他传承中国电影的传统,现在他也成了传统。”

任仲伦在大学的时候曾经读到过谢晋写的《罗马十一点钟》学习笔记,让他惊叹的是谢晋为这部影片写了3万多字的笔记。“谢导的经验也是值得珍视的,比如他对生活的热情,对人物塑造的讲究和完整,对深入生活的强调甚至苛求。再比如谢晋坚持编剧一定要用成熟的作家,一定要有成熟的文本,在这个基础上他敢于大胆使用新人演员。这和我们当下有些创作,编剧用枪手,演员过分依赖流量明星大相径庭。所以,我们经常遇到一种尴尬,我们知道谁在演,我们却不知道他演了谁。”

焦雄屏则佩服谢晋导演能把各种不同种类的美学融合得这么好。“他喜欢戏曲,在戏曲中看到非常多有关于善恶、美丑的描写,这些代表了人民对这个世界的看法。所以,他的价值观很多是从戏曲里来的。然后,他又从意大利新现实主义和西方戏剧里吸收了非常多的结构,来营造冲突、矛盾,所以,他的结构非常漂亮。他的美学、镜头的设计、运镜的方法,带着中国古诗词的特点,他的运镜有中国古典人文画的感觉,非常抒情。”

中国台湾著名导演王童的电影《无言的山丘》获得了第一届上海电影节金爵奖,当年的评委会主席就是谢晋导演,已经年过80的王童此次是专程来上海参加纪念谢晋导演的活动,“我特别赶来,就是感恩他。”

王童回忆说有一次在台北,焦雄屏拿来一卷录影带,“叫《牧马人》,说你们一定要看看。我们非常喜欢《牧马人》,从此认识了一个叫谢晋的导演。在上海电影节,《无言的山丘》得奖以后,他碰到我,说他要交我这个朋友,他说:‘你在替老百姓说故事,我就尊敬你。’这是我跟谢晋交往的开始。”

从那以后,王童和谢晋导演每年见一次面,成为很好的朋友、酒友。“我作为晚辈,非常尊重谢晋导演的作品。我觉得他的电影是往心里走的,而不是往眼睛里走的。艺术家要诚恳,拍出有人的味道的电影。而不是花哨、取巧、市场、特效。他的电影是艺术,是有伟大灵魂的电影。”

《鸦片战争》是横店影视城发展的第一步

从影50周年时,谢晋给自己写了一封信,信里写道:“今天,我跟大家一样高兴,但又想对被祝贺的谢晋说几句严肃的话:谢晋,你可以有一点兴奋,但你不能过于兴奋,从影50年拍了35部电影,至少说明你没有虚度年华,浪费光阴。但你是不是觉得日子过得好快,一眨眼50多年过去了。你一直说,至今你没有拍摄出最好的影片,你还有多长时间?三年或者五年,至少没有50年了。所以,你不能太兴奋,你要只争朝夕,把握每一天、每一小时,兢兢业业、踏踏实实拍好电影。”

中国香港著名导演、监制吴思远和谢晋交情深厚,他回忆说拍《鸦片战争》的时候,谢晋导演已经退休了。“拍《鸦片战争》没钱怎么办?谢导就自己跑去找人家筹款,很辛苦。他拍这个片子遇到很多困难,也有很多委屈。看到一个人那么辛辛苦苦,我很同情他,我就陪着他,跟他无话不谈。他晚年的时候,我跟他讲,你不适宜再拍戏了,你可以做监制、做幕后。他说,不行,我一定要拍。但是人的创作力是有限的,到了某个年龄必然下降。他拍《女足九号》不卖座,非常失望。他还有很多不如意的事情,但他还是坚持要拍电影。我们现在的导演条件太好了,一部戏几千万、几亿的都有。谢晋那个时代是没有这种条件的,都是凭艺术、凭才干。”

谢晋导演对中国电影的巨大贡献曾让他被授予“改革先锋”的光荣称号,也是唯一获此殊荣的中国导演。谈及此,黄建新举了一个小例子,“横店影视城搭的第一个景,是谢晋导演拍《鸦片战争》的广州街。有了广州街,大家都去横店拍戏,横店才开始发展,这是横店的第一步。”

永远像20多岁的青年人

曾经担任谢晋副导演长达七年时间的石晓华,是著名的儿童片导演,她拍儿童片也是谢晋导演给她的建议。

回忆起当副导演的这段往事,石晓华说,当时她在工厂,谢导把她借调到他身边开始做场记,“跟他几部戏以后,学到了非常多的东西,很多都是书本上没有的。”

在石晓华心中,谢晋导演永远像20多岁的青年人,对电影艺术孜孜不倦地探索。“比如说他拍摄的电影样式、风格之多,别的导演很难跟他相比。他拍艺术性纪录片,像《黄宝妹》,是人物自己演自己,再用电影艺术再现出来;他还拍过戏曲片。他给我们提要求,如何用电影语言来表现戏曲的程式化,打破舞台的界限;他还想拍交响乐《智取威虎山》,对于音乐怎么用电影语言表现,也是他的一个探索的方向,后来这个戏由于种种原因没拍成,但是他提出,无伴奏合唱怎么来表现?尤其是在那个特殊年代,专业书都没有,他就去研究什么叫无伴奏。谢导唱歌有点五音不全,但他特别愿意不断地去学习,所以,他对电影涉及如此之多,也是在中国电影绝无仅有的。他给我的印象就是永远年轻,永远在电影艺术上不断攀登。”

黄建新也说,谢晋导演心态年轻,像个老小孩,“谢晋导演可好玩了,他耳朵有点背。有人和我说你平时说话他听不到,但是你想悄悄议论某些事,他一定能听到。我不相信,故意跑到他耳朵边上说‘谢晋导演那天态度不好’,他眼睛就转过来了,把我脑袋拍一下。他创作了那么多伟大的作品,生活中却让你感到无比的亲近,又无比的崇高,所以我们尊敬他。”

导演郑大圣和谢晋导演更是渊源深厚,郑大圣的外祖父黄佐临是谢晋的老师,母亲黄蜀芹是谢导的副导演,从小就在上影厂长大的郑大圣第一次看拍电影,进的就是谢晋导演的片场。“那时候我刚刚上小学一年级,放学到片场去玩,看见里面一帮人在忙,动作很快。大概两个多小时以后,他们开始拍一个镜头,我终于等到结果,就看到一个老大娘说了一句滑稽的话。我等了两个多小时才有这么一句,觉得很无聊,我就走了。但让我印象深刻的是,我在电影里看到的景象,跟我在摄影棚里看到的拍摄现场完全不一样,我几乎认不出来。等到很多年以后,当我开始学习电影,我们才被教导说,肉眼看到的世界跟电影看到的世界是不同的,怎么样不同?这个就跟电影艺术有关。”郑大圣笑说自己和谢晋导演“隔着辈”,没机会合作,但是让他骄傲的是谢晋导演的《天云山传奇》里女主角的胖儿子身上穿的那件毛衣,是郑大圣的,“我有一件毛衣永远留在了谢晋导演的电影里。”

在郑大圣眼中,无论潮起潮落,谢晋导演的作品始终像礁石一样屹立,“为什么现在隔着更远辈分的观众依然爱看他的电影?我只能感叹,他是时代的先锋,拍的是时间的电影。”

文/本报记者张嘉供图/SIF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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